入职第一天，我就想辞职。
原因无他，我的直属领导，人称“行走的机关活化石”，政策研究室主任——陆衍，气场实在太吓人了。
上午九点，我，乔然，一个刚从象牙塔里滚出来，对体制内充满粉红色幻想的菜鸟，抱着一沓资料，像个鹌鹑一样，第一次踏进了政策研究室的大门。
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。所有人都埋头于文件之中，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像是被设置了静音模式。
“那个……我是新来报到的乔然。”我小声地对离我最近的一位大姐说。
大姐从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抬起头，对我露出了一个“你保重”的同情眼神，然后朝最里面的那间独立办公室扬了扬下巴：“主任在里面，自己去吧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自己像是要去面见阎王。
我敲了敲门。
“进。”
声音低沉，清冷，像冰块掉进了玻璃杯。
我推门进去，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，低头审阅着文件。他没戴眼镜，但鼻梁高挺，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禁欲感。
这就是陆衍？比我想象的……帅太多了。也冷太多了。
“陆主任，您好，我是乔然。”我把档案袋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。
他“嗯”了一声，没抬头，伸手接了过去。他的手指很长，骨节分明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。
他抽出我的档案，目光落在证件照上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我感觉他看照片的时间，好像有点长。足足有十秒钟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但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“乔然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念我的名字，像是在确认什么重要的编码。
“到！”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，跟军训似的。
他终于抬起了头。
四目相对的那一刻，我差点忘了呼吸。
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，眼尾微微上翘，本该是多情的，可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，锐利，通透，仿佛能一眼看穿你所有的伪装和心虚。
“以后就在这儿了，”他把我的档案合上，语气平淡无波，“规矩只有一条，别犯错。尤其是低级错误。”
“是！保证不犯！”我赶紧立正站好。
“出去吧，”他挥了挥手，“找张姐领你的办公用品。”
我如蒙大赦，逃也似的退了出去。
一整天，我都过得战战兢兢。陆衍就像一个安装在办公室的无死角监控，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，但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却无处不在。
我甚至不敢在工作时间喝水，生怕上厕所的功夫被他抓到摸鱼。
好不容易熬到下班，我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，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，感觉身体被掏空。
这工作，比考公面试还折磨人。
我随手摸过手机，点开了一个图标都快落灰了的社交软件。这是一个很多年前玩过的树洞APP，毕业后就再也没上过。
刚一登录，一连串的“滴滴”声就响了起来。
一个叫“山月”的人，给我发了99+条消息。
我点开一看，最新的几条是刚刚发的。
“你去哪儿了？我找了你四年。”
“你再不出现，我就要去报警了。”
“今天天气不好，我心情也不好，感觉全世界都在欺负我。[猫猫哭泣.gif]”
我懵了。
山月？这谁啊？
我翻了翻聊天记录，记忆的碎片才慢慢拼凑起来。
四年前，我还在上大学，闲得无聊，下载了这个APP。当时这个叫“山月”的男生主动加了我，个人信息一片空白，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。
他说他刚失恋，心情很差。我当时圣母心泛滥，就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安慰的失心小弟弟，每天陪他聊天，听他吐槽生活里的各种不如意。
他说他家里管得严，我说那就努力独立。他说他工作压力大，我说那就摸鱼放松一下。
我还记得，他特别喜欢被我哄。我叫他“小月亮”，给他发“摸摸头”的表情包，他就会很开心。有时候我忘了回他消息，他就会发一排哭泣的表情，控诉我“始乱终弃”。
当时我觉得这小弟弟挺可爱的，又黏人又会撒娇。
后来我忙着考研、考公，就把这个APP给忘了。没想到，他居然……找了我四年？
这也太长情了吧。
我有点过意不去，回了一条：“不好意思啊，好久没上这个号了。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消息刚发出去，对话框立刻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。
下一秒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。
“然然！你终于回来了！我不好！我一点都不好！我今天被我们领导骂了！他是个没人性的魔王！呜呜呜呜……”
后面跟着一连串哭得稀里哗啦的表情包。
我看着这条消息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心情，莫名其妙地就好了很多。
看来，这个世界上，不止我一个人被“魔王”领导摧残。
我幸灾乐祸地回道：“巧了，我的领导也是个魔王。来，比比谁更惨？”
与此同时，市中心某栋高层公寓里。
陆衍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“比比谁更惨”，脸上千年不化的冰山，终于裂开了一道缝。
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，嘴角，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，得逞的弧度。
四年了。
乔然。
我终于，找到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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